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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景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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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半時分,勾欄街上燈火通明,月見滿臉郁色地看著歲安侯府的人在和老鴇交談,心道那小侯爺竟然真的出那麽多銀子將他贖出去了,現在的少年,為了美色都這般一擲千金嗎?

要是歲晏聽到他這句話,指不定噴他一臉。

很快,那穿著管事衫的男人便將一切安頓好了,令人將月見的衣物搬到了馬車上,恭恭敬敬地將月見迎了上去。

月見微微頷首,朝著老鴇行了一禮,這才彎腰進了馬車。

馬車緩慢動了,一路馬不停蹄的出了城。

身下的馬車開始有些顛簸,月見感覺越來越不對勁,撩開簾子發現馬車竟然已經到了城外。

他吃了一驚,連忙掀開車簾,朝著前方趕車的人道:“這位大哥,我們要去哪裏?這似乎不是去侯府的路。”

黑衣侍從面不改色,道:“我們在城外待上一夜,明日再進城。”

月見不明所以,很快馬車在一處荒野上停下,侍從將燈籠點上,從馬車底部拿出來一個小包袱遞給月見,道:“公子將衣裳換上,等天亮後便回侯府。”

月見更是茫然了,他將簾子甩下,打開那小包袱,裏面只有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衫、一紙路引和戶籍冊子。

路引和戶籍冊上寫著同一個名字。

——君景行。

月見恍然,這才明白這是歲晏為他尋了個新的身份。

他看著那個名字,用手輕輕撫了一遍又一遍,最後險些直接笑出來。

君?景行?

現在的他和這個名字到底哪一點搭邊?虧得歲晏也敢起這樣的名諱。

馬車在荒郊野外停了整整一夜。

天微微亮,一夜未睡的侍從便駕著馬車重新進了城,在城門口將路引和戶籍登記造冊,正大光明地以君景行的身份入了京城。

馬車又行駛了片刻,才在歲安侯府停了下來。

厲昭早已得了歲晏吩咐等在門口迎接,瞧見一個藍衫公子從馬車上下來,連忙上前,道:“這位想必就是君神醫吧,恭候多時了。”

君景行攏著衣袖面無表情,心道神醫?歲晏是瘋了嗎?給妓子安排這樣一個身份?

那侍從朝著厲昭一拱手,道:“神醫從江南一路奔波而來,此時怕是累了,勞煩管家為他安頓一個住處,我這就去向小侯爺覆命。”

厲昭忙不疊地點頭,迎著君景行進了侯府。

歲晏自從落水後身體便一直不好,每次夜裏生病下人都忙得一團糟,大半夜也請不著大夫,所以歲晏便主動讓人請來一位有點交情的江湖郎中來家裏常住,順便替他調養調養身體。

這些自然是歲晏胡說八道的,奈何厲昭和海棠十分擔憂他的身體,懷疑都不懷疑,忙不疊答應了。

君景行被厲昭迎到了歲晏院子旁的偏院裏,邊走邊喋喋不休:“君公子來的當真是及時,我家少爺連著幾日半夜裏總是起燒,太醫來了好幾趟都說沒什麽大礙,但吃了那麽多帖藥卻一點都不管用,唉。”

老管事嘆氣嘆的一波三折,就差破口罵那些庸醫了。

君景行冷眼旁觀,不置一詞。

厲昭也當是神醫高人自然都性情古怪,也沒覺得自己唱了獨角戲,將君景行安頓好了之後,便退了下去。

直到厲昭離開後,君景行才猛然松了一口氣,他掃了一眼這偏院的布置,假山流水,涼亭還連著後院的梅林,景色倒是怡人。

他昨晚糾結了一夜未睡,此時乍一放下心來,也有些乏了,便和衣在榻上躺了一會。

兩個時辰後,便有人過來喚他,說是小侯爺有請。

君景行冷笑一聲,心道來了。

他理了理衣擺,面無表情地跟著下人在侯府走走停停了片刻,這才被引著走到了一處祠堂。

祠堂中燈火通明,白日裏也點著白燈香燭。

君景行稀裏糊塗地被帶了進去,身後的門被人緩緩關上。

君景行看了一眼,這才轉過頭朝前方看去。

侯府的祠堂中是歲家三代人的牌位,白煙裊裊間,一個身著紫衣的少年正跪在蒲團上,面前放了個小案,奮筆疾書。

君景行皺起眉頭。

歲晏聽到關門聲,懨懨回過頭,瞧見君景行呆楞地站在身後,招呼道:“楞著幹嘛啊,快過來啊。”

君景行試探著往前走了兩步,然後警惕地停了下來。

歲晏叼著一支筆,疑惑地看著他。

君景行猶豫半天,才面有菜色道:“你就算……也不必在列祖列宗面前幹這檔子事。”

歲晏:“……”

歲晏面無表情,嘴裏的筆直直掉了下來,墨水沾了他一身。

君景行看著他的眼神簡直像是在看一個大逆不道的禽獸。

歲晏直接炸了,怒道:“你心思怎麽這麽齷齪!?幹什麽都想著那檔子事!我是讓你來幫我抄書!你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麽?!”

君景行:“……”

兩人大眼瞪小眼半天,君景行才猶豫著走上前,跪坐在了蒲團上。

歲晏怒氣沖沖地將小案放在君景行面前,又把筆塞給他,指著還沒抄完的紙上,道:“就從這兒開始抄,我已經抄了四遍了,剩下的六遍你替我。”

君景行拿著筆僵在原地,半天才不可置信道:“憑什麽?!”

歲晏怒道:“你還有臉說?!如果不是昨天你在挽花樓猶豫那麽久我早就出來了,也不會被我哥抓住罰抄書!都怪你猶猶豫豫,現在還有臉問我憑什麽?”

君景行:“……”

君景行腦子有點懵,一時間弄不清楚這小侯爺到底想做什麽。

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問,歲晏便將其他的蒲團拿起來拼在了一起,將大氅當毯子鋪在了上面,整個人愜意地躺了下去,看起來是打算睡一覺。

君景行:“……餵!”

歲晏一大清早便被歲珣拖起來抄書,根本就沒睡飽,君景行一說話他就不耐煩地踹了他一腳,含糊道:“別吵我,趕緊抄完。”

君景行:“……”

君景行要被氣死了。

歲晏又道:“抄好了我就帶你去見你妹妹。”

君景行楞了一下,盯著那紙半天,才不情不願地捏著筆抄了起來,抄一個字就把這挨千刀的歲晏罵一句。

歲晏精氣神不太好,一睡就睡了三個時辰,君景行都怕他一覺不醒,正要叫醒他時,歲晏終於迷迷瞪瞪張開了眼睛。

君景行拍了拍小案上的紙,道:“抄好了,可以帶我去見我妹妹了吧。”

歲晏許是睡懵了,爬起來呆呆地看著他,半天才道:“你有把我好好葬在歲家祖墳嗎?”

他的眸子幽深發沈,呆呆的一句話直接讓君景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。

君景行試探道:“小侯爺?”

歲晏楞楞看著他,半晌後猛地一抖,這才逐漸回過神來。

他手腳並用爬到君景行身邊,探著頭看了看桌上抄好的書,眼睛微亮,道:“好哎,字跡和我的一模一樣,下次抄書有人代我抄了。”

君景行滿頭黑線:“你自己也抄啊。”

歲晏沒理他,伸了個懶腰,將抄好的紙折起來塞到了衣袖裏,站了起來道:“走,去吃飯,我請你吃甜點。”

君景行一時間分不清楚這個小侯爺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了。

歲晏顛顛地將抄好的書給歲珣過目了一遍,被解了禁這才歡天喜地地出來,扯著君景行便回了自己的院子。

君景行一路上都想要開口詢問自家妹妹的事情,但是看到歲晏吊兒郎當的模樣,又怕他拿這個捉弄自己,只好把自己給憋了個半死。

歲晏推開院門,還沒進去,就突然驚呼一聲:“祖宗,那可不能玩!”

君景行正在疑惑他在和誰說話,踏進院門後便瞧見庭院中的空地上放著個及腰高的雪人,一個看起來七八歲的孩子正拎著個兔子往雪人裏塞。

君景行:“……”

歲晏連忙跑過去,一把將兔子從這孩子的魔爪中解救出來,心疼地抱著渾身冰冷瑟瑟發抖的兔子,小聲道:“不怕了不怕了,我來了。”

一旁的孩子眨著眼睛看著他,也不怕人,餘光掃了門口的君景行,楞了一下,立刻歡呼雀躍地撲了過來。

“哥哥!”

小女孩快步跑到了君景行面前,猛地一蹦便掛在了還未反應過來的君景行脖子上,在他臉上親了一口,咯咯地笑:“哥哥你真的來啦?我還以為歲晏哥哥是在騙我呢?”

君景行被懷中溫軟的觸感激得回了神,伸手抱住她,喃喃道:“你怎麽會在這裏?”

尹令楓下罪後,君景行和他兩個妹妹也受到了牽連,君景行發配黔州,尹深秋和尹月舞則是被賣入勾欄,但是也不知道君景行到底有什麽通天手段,竟然逃避了官府的追查,男扮女裝混入了挽花樓中,妄圖解救那兩個落入虎狼巢穴的妹妹。

只是尹月舞卻沒等到他來救,便被五皇子逼得從木樓一躍而下香消玉殞,只留下了年僅八歲的尹深秋。

尹深秋之前被她那個姐姐護著,饒是在花樓中也諸事不懂,尹月舞死後,便是君景行護著他,直到前幾日被歲晏給偷偷摸摸帶到了歲安侯府中。

尹深秋天真又燦漫,聞言指了指歲晏,道:“是那個哥哥帶我來的,說是能瞧見哥哥。”

君景行楞了一下,才神色覆雜地朝著歲晏看去。

歲晏正在心疼地給兔子扒拉身上的積雪,瞥到君景行在看他,立刻朝他招手。

“你會醫術是吧,能不能給我這個兔子瞧瞧,它好像蔫了許多。”

君景行: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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